永远的芜湖县和平中学

上学的路

董昌培

  我家门口是校车的中转站。每天清晨,校车停在家门口,“嘟嘟嘟”吹着喇叭,不停地呼唤从四面八方赶来乘车上学的孩子。望着一个接一个的孩子在家长的呵护下“叽叽喳喳地登上校车,再沿着洁白的水泥路一直奔向美丽校园。每每望着这生动感人的画面,总会勾起我对儿时的回想。

  六十年前的今天,我们家没有直接通往学校的路。孩子们上学是沿着祖辈们走出来的弯弯曲曲的田间小道。路面只有一尺来宽,且坎坷不平,眼睛稍不注意就会一个踉跄摔倒在农田里,若遇上天下雨,道上一路泥泞,一不留心就会滑倒在水沟里。记得当年我上小学的时候,背着书包光着小脚丫,尾随在村中比我大些的孩子身后,路上跌跤或滑倒在水沟里是常有的事。更难忘的是途中有一段约五十米长的“脊埂”路,脊埂两旁是丈余深的大水沟。我每天走到这里心中害怕极了,不敢徒步向前,总是趴下身子,像只小乌龟一样心惊胆战地一步一步往前爬。回想起上小学的六年间,我是在恐惧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1978年,我在和平中学任教。学校离家6华里,中间还隔着一条三叉河。每天从家到学校步行需要35分钟,若遇上下雨天或过渡船不凑巧耽搁了时间,那得需要40分钟。有年秋天,学校放晚学,学生都急着抢渡船过河回家,由于渡船超载,船到河心不幸船翻淹死了两名学生。后来,学校为吸取教训,每天指派教师轮流值班维持渡口秩序。一天轮我值班时,发现一名初三年级学生不遵守秩序,竟然从队伍的后排抢先登上渡船,于是我把他从渡船上拽下来,罚他最后一个渡河。

  三叉河是由西南的六家胡夏家阙流经青弋江支流和西北周桥的山河汇集而成,因此而得名。三叉河在枯水季节河面虽然不足100米,可两条河道只有一条渡船摆渡,且定额只有16人。三叉河原是和平地区的交通要道,每天需从这里渡河的络绎不绝,而学生每天从这里渡河的就有400余人。按每船20人计算,则需20余船才能渡完。又因为渡船摆渡时往返要经过两条河道,一是从南岸蔡家坝下船的胜利、三合两个大队的学生,二是从北岸白窠树上岸的宝兴、盆塘、香河、月湾等4个大队的学生,还有西河、南陵太丰等在和平中学读书的学生。在时间上,每渡过一船需要六七分钟,20余船次就需要两个多小时。因此,每天船工从学校放学开始摆渡总要摆到日落西山。

  我站在渡口,监管着学生们一个个按照先来后到的排队顺序,一船一船地渡河。船上的俩位船工也十分卖力气,他们一个在船前掌篙,一个在船梢摇橹,小心谨慎地划船渡河。同时,他们还不停地招呼着船上的学生站稳脚跟和下船时注意安全。他们摆最后一渡时太阳已经落山,我问这位初三学生家住哪里?他哭了。当得知他是三合大队凤家自然村时,我傻眼了。因为凤家自然村距三叉河将近10华里,步行得需两个小时,若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独自在阡陌小经上摸黑走两个小时的路,谁敢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当时心生恐惧,悔不该擅自罚其“最后过河”的处分。望着眼前瘦弱的孩子,顿生仁慈之心。于是我毅然解下他肩上沉重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送他回家。

  当年,三叉河并没有一条可以直达凤家村的路,全程大多是弯弯曲曲的农田小道,不仅路面狭窄,而且田埂缺口不计其数,稍不注意,就会跌个嘴啃泥。十月下旬的夜晚,月亮还没有出来,眼前一片朦胧,隐约可见两旁的稻禾掩映着狭窄的路面。我们借助这朦胧的影子,够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脚下,谨慎地徒步前行。走到凤家村时已经9点多了,再返程回到家已是月上中天。每当我回忆起这段往事,心里总觉得些许后怕。

  没想到40年后的今天,我陪同县诗书画学会的几位文友到凤家村参观村中的千年古柏,凤家村已发生了惊人的变化。那天,我们一行5人乘坐公交车迎着朝阳踏上了去凤村的路程。车到和平新区,我们改乘出租车向西沿着潘双公路经三叉河大桥,下坡后向左拐就上了三胜村蔡家坝洁白的水泥路,再蜿蜒向前穿过红太路直达三胜村委会。我们在村部稍坐片刻,在村领导的陪同下登车向西直奔凤家村。我们透过车窗,令人耳目一新。田冲里新浇筑的水泥路沿着沟渠的走势蜿蜒向前。道路两旁的农田里正盛开着金黄色的菜花,路两边的“百日红”也争相斗艳,一阵微风吹过,阵阵清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我们的车在田间花海的簇拥下开到了凤家村口的“门口塘”,百余户人家的新宅都是清一色的徽派建筑,一排排新颖别致的小洋楼齐刷刷地依青弋江支流的河堤而建,有的人家门口还有一个别致幽雅的小庭院。我们走下车,就有一位五十来岁的村民笑盈盈地迎上来,手里还拎了一篮矿泉水,亲亲热热地递过来,一人一瓶,我们感激不已。他说我们是专程到村里来看古柏树的城里人,就是他们村上的贵客。他还饶有风趣地说:“ 您们都是有文化的长者,应该感谢您们给了我一次为老同志服务的机会”。在交谈中,得知他姓凤,村民组长。听说我们要来,早就在村口等候多时了。

  号称千年古柏,就在村中的土地庙旁边。凤组长告诉我们,他不知道这棵树的年龄,只知道他家爷爷、爷爷的爷爷小时候就有这棵柏树了。其实这棵柏树仅有丈把高,从外貌上看,估计树龄也不过在两百余年罢了。不过那柏树的皮,犹如刀凿般的万千斑纹,显得倔犟苍劲;满树的叶片郁郁葱葱,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珠光翠色,煞是好看。忽然一阵清风吹来,树叶随风摇曳,它好像向我们讲述凤家村百年来的沧桑变化和党的改革开放40年来新农村建设取得的辉煌成就。

  在返程的途中,我们正乘车沿着田间宽敞平坦,清洁的水泥路缓缓行驶的时候,恰逢两名骑着电动车回家吃午饭的中学生。我立马叫停,拦在路边好奇的问他们:“学校这么远,中午怎能回家吃饭?”“不远呀,我们家到学校全都是水泥路,骑车回家只需8分钟呢。”“哦!”我的眼睛湿润了,不知是激动还是嫉妒。再回眸望着这两个幸福阳光少年远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又使我回想起遥远的童年,还有当年在三叉河渡口被我处罚“最后渡河”的那名初三年级的学生。

注:本文转自“宁古塔作家”微信公众号文章。为与约定俗成写法一致(指口语中以及政府出版书籍、地图、国家地名信息库中的一般写法“三叉河”或“三岔河”),原文中“双岔河”修改为“三叉河”,特此注明。

文中提到的古柏,当为编号为30015的圆柏https://www.ahdhst.com/dhome-oldTree/oldTree?id=452
实际上有两棵圆柏30014、30015,树龄110余年。附湾沚区三级古树名录https://www.wanzhi.gov.cn/openness/public/6604341/38749559.html
101棵古树,第8、12、63编号缺失,30012枸骨确认已死亡,来源https://www.wanzhi.gov.cn/openness/public/6604341/32677371.html,非常可惜。另两棵找不到信息,高度怀疑同样情况。
另,二级古树本区有四棵,其中三棵在原和平乡境内,编号20018(西风庵)树龄400余年、20019(背头吴)树龄330余年、20020(背头吴)树龄330余年,都是圆柏。
一级古树本区有三棵,10012(六桥村新坝),10013、10014(百花村),树龄600余年。更多阅读https://m.thepaper.cn/baijiahao_22265258

今天开始,春运已经拉开帷幕,很快就要过年了。作者的另一篇文章《洗年澡》也颇有本地特色,值得一读,在此推荐。网址https://mp.weixin.qq.com/s/kPn1UOJbLFArCLyi2VH6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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